堵門
馮建梅進門后,劉德云迅速給幼兒園大門落了鎖。“他們怎么著也不敢私闖民宅吧!”這樣想著,馮建梅心里踏實點,準備洗腳睡覺。
但十幾名工作人員很快將院子圍起來,并“噼里啪啦”砸門。劉德云開門后,十幾名干部徑直走進屋里,一邊喊著“進來個人,要找那個人”!
時任曾家鎮(zhèn)黨委副書記、計生辦主任的龍春來告訴劉德云,要配合工作,否則,劉家兒子可能丟掉在中學教書的工作。“他們說,讓你娃搞一天就搞一天”。
正在洗腳的馮建梅被帶進小臥室,姑父和姑姑甚至沒敢跟她多說話。
晚上8點多,劉德云發(fā)現(xiàn),家中后門打不開了。他繞出去發(fā)現(xiàn),門口赫然堆著八九塊石頭,他花了一個多小時,才把它們挪開。這位老實的小鎮(zhèn)農(nóng)民終于發(fā)火了,“有啥事喊就行,堵我門干啥?”
而在小屋里,馮建梅開始琢磨逃跑。屋子不足10平米,1.5米寬的小上,紅色布靠背已經(jīng)褪色發(fā)白,山里溫度低,她一直裹著被子在床上躺著。
胎動不時出現(xiàn),這個小生命好像已經(jīng)意識到危險,在母親的子宮里不安地伸伸胳膊伸伸腿。
窗外便是大山,但一堵約1.7米高的圍墻擋在中間。母親摸了摸滾圓的肚子,暗暗嘆息,認定此路不通。
計生干部輪番進來做工作,無需承擔勸說工作的其他人,便在廳堂里抽煙、打牌、聊天,喧囂聲吵得姑父劉德云、姑媽鄧笑英兩宿沒睡好覺。劉德云還聽到他們這樣分配值班:6個人一班,每4個小時一換班。
次日,遠在內(nèi)蒙的鄧吉元接到電話。官員們告訴他“趕緊回來,要帶你老婆去引產(chǎn)”,并稱6月份是當?shù)氐挠媱澤顒釉?,?zhèn)上要摘掉背了2年的“黃牌”。他要么馬上把妻子的戶口遷入村里,要么馬上交10萬元押金。
鎮(zhèn)坪縣人口和計劃生育局副局長栗永久后來接受財新網(wǎng)采訪時,證實了這一說法:曾家鎮(zhèn)前兩年的計劃生育工作出現(xiàn)下滑,抽查結(jié)果沒有達到95%的合格標準,被掛了黃牌,今年該鎮(zhèn)想拿掉黃牌,加強了相關(guān)工作。
辦戶口顯然來不及,一番協(xié)商后,押金談到3萬,交錢最后期限是6月1日中午12點。
再逃
但就在這個當口,馮建梅跑了!
6月1日早上7點多——離換班還有1個多小時,5個計生干部貓在屋里喝酒,1個人站在門口,跟坐在門口喝水的劉德云聊天。
馮建梅洗漱完畢,本來在緊靠后門的廚房里吃早餐,突然,站在外面聊天的工作人員發(fā)現(xiàn),廚房里沒人了,馬路上已經(jīng)沒了人影。正在喝酒的5個人聽到聲響,也“呼啦一下”,全部從劉德云跟前跑了。
幾分鐘前,中學拿過百米跑步冠軍的馮建梅從后門溜出來,快速穿過姑姑家旁邊的空地,攔住一輛小面包車,一臉急切地央求對方捎自己一段,“后面有人追”。
陌生的司機二話沒說,待孕婦上車后,迅速離開。
車行幾分鐘后,馮建梅央求司機停下,將自己放在路邊。有親戚住在山里的曹家灣,她打算晚些時候去投宿。
此前打電話向丈夫匯報逃跑想法時,他反復(fù)交代過“要在安全的前提下跑”。在這對小夫妻看來,只要躲過這陣風頭,把孩子生下后交點罰款,事情就會平息。
馮建梅以最快的速度走下公路,沿著小路鉆進山里,在一處深草叢里坐下。這是馮能找到的最佳位置:茂密草叢將她罩住,能看見公路上的動態(tài),萬一計生辦的人追過來,有時間繼續(xù)跑。
“一直盯著公路看,特別緊張、恐怖?!瘪T建梅回憶到。當天山里下過雨,她的褲子、鞋子已經(jīng)被沿途草上的水珠浸透,但已經(jīng)顧不上那么多,一有車子拐過彎來,心就提到嗓子眼,“特別怕車子在路口停下,他們下車”。
胎動依然頻繁,小家伙似乎也在表達重獲自由后的興奮,馮建梅不時撫摸著肚子,試圖用手心的溫柔讓孩子安靜下來。
她在草叢里呆了近14個小時,充饑的只有順手帶出來的一小塊面包。直到晚上9點左右,夜色終于將大山徹底籠罩后,馮建梅再次起身,準備投奔下一家親戚——曹家灣的王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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